時代總是荒謬,歷史向來無情,以鏡頭去回顧,那段即將消失在風中的未竟之語從人物的滄桑,記世局的倉惶,寫歲月的蒼涼,對時代,最後的回顧與致意。一個靦腆純樸的青澀少女,一個風流倜儻的少年飛官,一段浪漫動人卻戛然而止的愛情,生離、死別,開啟了這一段刻骨銘心的人生旅程。在動盪、流離的時代浪濤中,目睹著生命的易碎,經歷著遷徙、漂泊與離散,以大時代變動結合個人命運悲歡,交織成一部死生契闊的史詩鉅作。

語言:國語 ,公視官網: http://www.pts.org.tw/a_touch_of_green/ ,line tv: https://tv.line.me/atouchofgreen ,yahoo video: https://tw.video.yahoo.com/toughofgreen/

名單:

演員名單:


  • 楊一展 (飾 江偉成)

  • 楊謹華 (飾 秦芊儀)

  • 藍鈞天 (飾 邵志堅)

  • 天心 (飾 周瑋訓)

  • 吳慷仁 (飾 郭軫)

  • 連俞涵 (飾 朱青)

  • 鍾承翰 (飾 顧肇鈞[小顧])

  • 溫貞菱 (飾 靳墨婷/邵墨婷[成年])

  • 莊心瑜 (飾 靳墨婷/邵墨婷[童年])

  • 黃尚禾 (飾 九大隊長)

  • 樊光耀‬ (飾 樊任先‬)

  • 班鐵翔 ‬ (飾 老鞏‬)

  • 李劭婕 (飾 汪影)

  • 施名帥 (飾 王剛)

  • 歐陽姍 (飾 葛瑞琴牧師)

  • 潘之敏 (飾 小白)

  • 博焱 (飾 靳旭輝)

  • 蔡力允 (飾 張之初)

  • 鄧九雲 (飾 處長夫人)

  • 丁強 (飾 師娘叔叔)

  • 司徒以安 (飾 之雨[小護士])

  • 周洺甫 (飾 小趙)

  • 饒星星 (飾 小李)

  • 吳芮甄 (飾 鄧寶如(小鄧))

  • 李程彬 (飾 焦飛)

  • Charles William (飾 約翰)

  • 高英軒 (飾 張凌雲)

  • 周厚安 (飾 美軍顧問)

  • 楊小黎 (飾 二分隊長未婚妻)

  • 邱逸峰 (飾 陸軍上尉保防官)
  • 劉芝妘 (飾 安養院護士1)
  • 曾慧如 (飾 安養院護士2)
  • 施蓓蓓 (飾 安養院櫃檯)
  • 張曉靜 (飾 賣國賊1)
  • 孫林 (飾 賣國賊2)
  • 涂貫一 (飾 聯合中學校工)
  • 林永矩 (飾 賣茶小廝)
  • 呂澤先 (飾 男旅客)
  • 任陽 (飾 陸軍中校)
  • 陳宥良 (飾 浙江警察)
  • 黃健瑋 (飾 九大隊中尉)
  • 趙文明 (飾 朱青姨丈)
  • 羅周紅 (飾 師娘姑姑)
  • 吳子龍 (飾 美國記者)
  • 董嫚庭 (飾 年輕女孩)
  • 鄧安寧 (飾 陸軍中將)
  • 林韋翰 (飾 阿牛)
  • 齊家傑 (飾 菜鳥飛行員)
  • 童毅軍 (飾 紙紮店老闆)
  • 朱神龍 (飾 中山裝長官)
  • 王道南 (飾 流民)
  • 王振全 (飾 地理老師)
  • 李國超 (飾 數學老師)
  • 王鴻道 (飾 國文老師)
  • 汪建民 (飾 教官)
  • 劉越逖 (飾 陸軍營長)
  • 洪聆翔 (飾 大狗)
  • 荊治惠 (飾 辛麥艷)
  • 程偉民 (飾 初中校長)
  • 趙中興 (飾 長貴)
  • 林鴻翔 (飾 航醫)
  • 周柏威 (飾 美國教會醫生)
  • 江常輝 (飾 第十一大隊飛行員)
  • 王家丹 (飾 牧師)
  • 葉必立 (飾 馬督察)
  • 湯志偉 (飾 中校軍法官)
  • 高偉倫 (飾 處長參謀)
  • 楊林康 (飾 新大隊長)
  • 王藝臻 (飾 新大隊長太太)
  • 葉星辰 (飾 墨婷學生,第一分隊長女兒)
  • 林家麒 (飾 監察人員)
  • 路恆連 (飾 便衣警察)
  • 李志堅 (飾 副司令)
  • 吳剛 (飾 東北少將)
  • 蘇均容 (飾 墨婷女兒[6歲])
  • 蘇晴瑄 (飾 墨婷女兒[3歲])
  • 王瑋民 (飾 汪影兒子)

製作名單:

  • 總監製、製作人、導演:曹瑞原
  • 副導演:陳有良
  • 統籌副導:許綺驀
  • 副導演:陳宥良
  • 場記:林語樂
  • 導演助理:童愛琳
  • 監製:徐秋華
  • 督導:蘇義雄,顧蕾蕾
  • 製作協調:范協堃
  • 編劇:黃世鳴
  • 出品人:童子賢、魏堇君、趙儷玲
  • 剪輯:杜敏綺
  • 拍攝地點:臺灣、南京、上海
  • 出品:藝碩文創股份有限公司
  • 攝影:韓紀軒
  • 製作公司:台北創造電影有限公司
  • 原創白先勇 《臺北人》
  • 協拍單位:國防部、文化部、民航局、桃園市政府文化局、台北市政府、高雄市政府


內容:

大綱:

野馬機513飛過南京上空,郭軫看著雲上夕陽,過往畫面映入腦海…隊友被日機擊中,求他幫忙解脫,他忍淚將子彈射向隊友,而後衝向敵機,欲同歸於盡……回到現實,他深吸口氣,俯衝了下去,放棄生命似。女孩們驚慌逃離。祇一個,在操場上,白衫藍裙,澈著大眼睛迎著…郭軫心理忽得平靜了,漂泊的靈魂,有了屬於自己的座標…

郭軫朱青婚後未幾,國共和談破裂、內戰爆發,十一大隊野馬機群從村裡掠去,對女人們搖了搖機翼後遠走。

十一大隊在地獄裡飛進飛出,而眷村女人們則也跟著大十一隊,看見了地獄的模樣…

男人們的戰爭結束了,女人們的才開始。

雖曾相互背叛、傷害,但依然守著對方臉上淡去的紅妝及滄桑…血灑藍天的男人看不到為之奮戰的王朝,城邑傾滅後的殘垣,女人才能得見,才是見證…

人物:

小  周 - 空軍遺屬,人稱副隊娘。父為前清武舉人,家族為遼北省旺族。抗戰時期就讀於華南師範大學體育科,在校時與師娘結為手帕交。其夫原為第十一大隊副隊長,對日抗戰時殉職,之後依著空軍傳統,學長陣亡,托妻學弟,改嫁小邵。性格直率的她,常用她的大嗓門,嬉笑怒罵的掩飾內心荒寂。離亂歲月,每在時代嘯浪裡安然漂出的她,祇能任著師娘及朱青,漸漸偏離了人生航線,無能為力…
小周的故事是最能代表空軍特殊”傳統”的角色,面對隨時可能發生的死亡與別離,在堅強中掩藏著脆弱。她的個性率真,情感卻細膩,活潑中帶點潑辣的個性,讓有她在的場合總能帶來溫暖與歡笑。
秦芊儀 - 人稱師娘,華南師範大學英文科肄業,家族為浙江望族,抗戰前夕,下嫁十一大隊長江偉成而放棄學業。外柔內剛的師娘,一路陪伴著偉成,並打理著空軍村裏的一切。她的青春,化作跑道盡頭的航燈,在大時代裏,微弱爍著……
她展現了那個年代女人的樣貌,溫柔卻剛強,為了愛情,不顧家人反對堅持下嫁偉成,從此過著平凡、但沒有安全感的生活,卻能以智慧和堅韌態度面對一切,一路照顧與開導,帶領女人們繼續向前。
朱  青 - 一個青澀女學生,帶著少女對愛情的渴望,因為一張空軍飛行員郭軫留下的字條來到南京。原本,她祇好奇那留字條的飛行員長什麼樣子,但千里見得郭軫後,她中斷了金陵女大的學業,與郭軫相戀,嫁進空軍眷村。然而最後等待她的,祇有失去座標的人生。
從純潔、樸素的女學生,到經歷慘痛生離死別,判若兩人,而後變成一個嫵媚成熟的女人。心死之後,卻以玩世態度面對生活,麻木不仁,遊戲人間,再沒有什麼事可以傷害她。
江偉成 - 空軍大隊長,飛行技術精湛,性格剛毅果斷並嚴賞罰。從抗戰勝利、眾所景仰的英雄時的意氣風發,到為了陪伴妻子,考慮轉參謀職的內心交戰,至內戰爆發,指揮作戰,失去大隊之後的內心壓力與痛苦,而後輾轉到臺灣後過著清貧生活,內心的淒涼與無奈。是這個動盪時代下許許多多人的代表與象徵。
郭  軫 - 原就讀西北大學工程系航空工程組,對日抗戰時慨然投筆從戒,考入中央航校,是偉成的得意門生,對同袍有情有義的他,也因空中作戰的命懸一線,笑看人生,玩世不恭。
作戰負傷,於某高中女生宿舍養傷之際,留下祇有編號未有姓名的字條。未料青春期艾的朱青竟依字條千里尋來。漂泊靈魂終有了自己的導航塔,他與朱青產生一段轟轟烈烈、刻骨銘心,但卻短暫的愛情。最後,他跟著油料用盡但卻無處降落的十一大隊一同迷航,陣亡,違背了對朱青的青春誓言,『我一定會回來…』。
邵志堅 - 第十一大隊副隊長,個性正直、謹慎。遇事總瞻前顧後。也因如此,總在需要果斷抉擇時錯失良機。原任大隊上尉作戰官,因原任副隊長代其迎戰日軍身亡,情義使然,放棄了與女友的感情,依空軍傳統和同袍遺願,「交接」小周與墨婷母女,自此生活在責任與摯愛的兩難之中。
樊任先 - 空軍司令部處長,身經百戰的沙場老將,對十一大隊而言,處長就像是導師般的存在,身為軍人,服從命令是必須的,所以他告訴自己,下決定時絕不感情用事,在那個年代,只能讓自己活得更強更穩、才能保護更多人。外表看似鐵腕無情,但暗地裡經常幫忙十一大隊處理善後,尤其最疼偉成,希望偉成出國受訓回來接參謀位,就不用在天上飛,過著提心吊膽的日子。
老  鞏 - 十一大隊機工士官長,維修經驗豐富,飛機缺零件找他準沒錯。當然,他不會告訴你,那零件是去別大隊偷的。他,十一大隊的鎮隊寶,飛行員也得敬他三分。機棚是他地盤。要你是受人欺負的菜鳥飛行員,祇要他願意,你往機棚一躲,資深飛行員也不敢找你麻煩。
墨  婷 - 聰慧早熟,年紀雖小,卻看盡了那段離亂的時代-在母親及兩個乾媽的身邊,親眼目睹那場戰爭的震盪,對男人、對女人、對一切生命的,無情摧逼。生父曾是飛行大隊副隊長,在抗戰時期遭日軍擊落而殉職,後因母親小周改嫁,成為一位擁有兩個父親姓氏的女孩。之後隨部隊撤離到臺灣,展開了她自己的青春,和焦飛開展一段屬於眷村第二代的生命故事,也看盡了空軍村裡的悲歡離合。
小  顧 - 菜鳥飛官,抗戰末期考入航校。畢業後,對日抗戰已結束,往各大隊任准尉見習官見習,均被考評為不適飛行。小顧個性執拗,堅持要當飛行員。上級給了最後機會──調入十一大隊作最後考評。來到十一大隊後遇見已嫁給郭軫的朱青。此時小顧發現繫起朱青、郭軫千里姻緣的字條,自己才是始作俑者,認定自己才是字條主人,干冒大不諱,執著於對學長妻子朱青的愛戀。到臺灣之後再見朱青,對歷經滄桑的她更加憐惜,以自己的方式表達對朱青的愛。
焦飛 - 眷村第二代,響應投筆從戎考入空軍幼校,一心希望能馳騁天際、報效國家。隨父親遷任臺灣仁愛東村,認識了墨婷。爾後這段情愫,也終於相濡以沫成為一段幸福的姻緣。

每集劇情:

第1集
墨婷把母親小周從安養院接回家,墨婷看著衰老的母親,忽聽見噴射戰鬥機聲掠過…『那個年代,後來,想起來,像傳說。傳說很多人聽過。那些真真假假,混在一起的事,沒人知道最後怎樣了。傳說,我聽過,看過。我看到傳說裡的人,老了,白了頭髪…』。
畫面轉進1945年。浙江。街道上滿是慶祝抗日勝利的百姓、學生。單薄的朱青趁亂從便衣警察車上跑開,她逃至廢棄聯合女中校舍,看了手中字條『因緣負傷共床枕 願求佳人渡此生 513』,呵惜壓枕下,伴著孤單棲息的自己,她決定往南京,去看飛行員一眼。
南京,空軍仁愛東村。師娘秦芊儀,三十二歲,丈夫江偉成,任職空軍十一大隊隊長。不久後師娘就要與丈夫偉成一同赴美受訓散心。小周,師娘同學兼手帕交,丈夫是十一大隊前任副隊長,抗戰時殉職,小周準備帶女兒墨婷回東北老家,而師娘偉成想著,在出國前,一定要把小周的交接辦好…
朱青從學姊汪影處得知空軍村裡正招家教。急欲探知513飛行員下落的朱青決定前去探究竟。『知道長什麼樣子就行了。不糾纏…』…
這天,朱青教著墨婷功課,竟發現墨婷九九乘法,全背成飛機編號…『313、417、513…』。同時,村子裡,正籌辦著一場奇怪婚禮。

第2集
村裡太太聚在小周宅裡求情。原來,放假日子,飛行員全讓代理副隊長小邵罰禁足。小周說還跟小劭不熟,不想理會,師娘勸小周為墨婷著想,答應交接。
小邵接到公文,由代理扶正,成了正牌副隊長。師娘問了不日就要舉行與小周的婚禮,小邵可否為難?小邵回,照顧學長遺理所當然,便離去。
因作戰失踪、下落不明的郭軫終於回到隊上,另一隊員張之初卻再也不會回來,偉成不想影響小邵小周交接,交待郭軫先躲起來不要歸隊…
新生社進行著尷尬的婚禮,小周祇顧拼酒,沒理小邵,小邵也祇是陪笑坐在那。忽然張之初妻子小白進來,揚了手裡銅牌…『我丈夫找到了。埋在江西…』。現場氣氛凝結,小周婚禮在尷尷悲傷中,草草結束…
眾人回到師娘宅,小白把師娘家全砸了一遍。偉成立在那,給砸破了頭也不敢閃。夜深,滿屋碎片、麻將灑了一地,師娘雲鬢散亂,坐那專心剪著畫報,任著身後一室狼藉…
師娘知道朱青至南京找飛行員,翻了張航校照片,『我帶妳去見他吧…』。師娘領朱青到十一大隊機棚,見到513戰機,滿身彈孔,擋風玻璃滿是血漬。朱青楞在當場。『兩年前,整個分隊都沒了,妳來晚了…』師娘這麼說著。臨了,算了鐘點費給朱青…『妳大概不會再來了…』。

第3集
師娘辭退朱青家教。沒了朋友、猫咪的墨婷絕食抗議。師娘至校尋朱青買猫咪,遭正賭氣的朱青趕出。臨了,師娘悠悠說了『對不起…』。朱青聽得意味深長,想道歉,師娘遠去了…
小邵為替墨婷領回新制小學准考證,小周特地為其下廚,但墨婷仍絕食,不生不熟一家人,尷尬得很。小周祇得出馬請回朱青繼續家教。
墨婷領朱青至新生社,朱青見513飛行員照片,心起漣漪,閉眼為他禱告。汪影與一分隊小飛官男友王剛進來,譏朱青是保姆兼家教,舊時代家奴。郭軫見汪影吱喳討厭,連小飛官王剛一併修理。墨婷一見郭軫,球枱上球一丟,半醉郭軫挨了墨婷炮火,吐了朱青一身,昏了…
郭軫歸隊交報告,駐銷作戰失踪身份。『長官祇要事實。真相,自己留著…』,偉成讀完,把報告第一頁撕了。郭軫仍堅持說回來看教官、看完空軍陵隊友,便要走,偉成仍不准…
航委會升格空軍總司令部,酒會慶祝。偉成師娘翩然開舞,木訥拘謹小邵也不邀舞,祇安靜坐小周旁沒動靜。小周悶了,命郭軫陪她跳舞。郭軫為難,小邵卻說沒關係。小周走過小邵前──高跟鞋狠踩一把。舞會這頭,被小少尉們鬧纏的女學生招待朱青,見郭軫一身亮新軍服,與新生社判若兩人。師娘要郭軫護朱青離開,可老鞏正苦惱會場不夠冰水調雞尾酒,郭軫告知朱青一刻鐘後,冰水便從天降。不久,郭軫駕機扔來副油箱冰水。天上郭軫看著地上單純安靜朱青,心裡竟莫名平靜…
郭軫一意離開空軍,師娘卻要郭軫幫偉成帶一分隊上場和九大隊低空競技,贏得比賽讓偉成有機會飛新飛機,郭軫勉強答應…師娘笑郭軫想逃還是沒逃遠。郭軫說給同一個女學生抓到,可能命中注定命走不了…

第4集
女學生們興奮尖叫,郭軫把飛機開到金陵女大找操場上朱青…「我就說我找得到你…」。郭軫說憶起操場上有著朱青的黃昏好風景,想把朱青姓名寫進飛航日誌。朱青不悅『別亂寫我名字在上面!』。郭軫用糖果買通墨婷,誘朱青到機場戶外教學。郭軫說朱青看來雖單薄平板,但好認,跟導航塔一樣,朱青覺其玩世不恭,生氣走了。回到閣樓,朱青比對字跡,確定郭軫就是字條主人,把字條往書本後面放 『過去式了…』。
朱青陪師娘出門,師娘朝天揮揮手,飛機竟搖了機翼後飛走。朱青驚訝,『大隊長看得見師娘?』。『看得見,我們是塔台。只要我們在村子裡,不管多遠,他們都會飛回來…』。飛行員像野鴿子,隨興來去,但塔台,走不掉…
小周家庭飯,小邵看著她手上鐲子,得知乃老靳結婚所送。小周總得有什麼東西來記得老靳。小周見小邵不自在,說鐲子不戴了。小邵說無妨,做人得有道義。小周回了句…『委屈你了…』。兩人感情尷尬裡慢慢建立…
朱青答應郭軫比賽時當他導航的請求,但有交換條件。比賽開始,飛機在金陵上空低空俯衝,但久也不見朱青,眼看要落敗,郭軫飛機加速,黑煙遮天空。閣樓裡朱青心急跑至操場,卻發現郭軫飛機沒事般往她頭上繞走,搖搖機翼飛走。十一大隊,以五十呎最低高度贏了比賽…
十一大隊慶功後,郭軫帶朱青墨婷看電影,遇男大生挑釁。郭軫牽朱青巷弄狂奔,『我不會放妳一個人孤單…記住我名字,郭軫…』。眾人被捉進憲兵隊。師娘來保,卻祇保了朱青,未保郭軫。師娘告訴朱青『跟飛行員在一起,妳不適合』…

第5集
與九大隊的高空競技,因郭軫無法擺脫過往夢靨,十一大隊慘敗收場。偉成要郭軫不要再躲、不要再逃…。
王剛看完郭軫的歸隊報告,對郭軫失去了尊敬,汪影亦對郭軫多所嘲諷,說不過是踩著隊友屍體升官的傢伙。
郭軫對朱青說起,那天意氣風發追擊,卻誤入圈套,分隊全滅。與郭軫同期的九大隊分隊長,拿起桌上的歸隊報告唸著,『飛行員受困座艙,遭火焚,慘叫於無線電,職飛回,對三號機抛燃燒彈,解飛行員痛苦…』,對郭軫有不屑,有尊敬。
郭軫到空軍陵祭沒有回來的隊員,後悔自己害了弟兄,朱青安慰郭軫,『換了別人,沒有勇氣飛回去…』。郭軫第一次聽見這樣的說法,心裡暖暖的…。
朱青問郭軫留字條之事,『生死懸命。留字條,祇是找寄托。落地以後就忘了。找來,算她倒楣…』,聽著的朱青,心裡某個角落,動搖了搖。
為了帶芊儀一同赴美,偉成向司令部預支了一年薪水,師娘知道後急要歸還。『那錢是我的,不准還!』。偉成這麼說著…
朱青賭氣不理郭軫,郭軫不時開著飛機到學校,朱青被吵得只好換宿舍,不巧正與汪影同房…,朱青被整,病倒師娘家。師娘要朱青別玩了,『他們是空軍,你在地上,看他們一眼,他們就會找到你…』。

第6集
郭軫因擾亂上課,被罰拖飛機,朱青不捨,問,軍隊都要練拖飛機啊?老鞏答,以前大隊長因把師娘藏在教官宿舍裡,也被罰過拖飛機,師娘後來被家人帶回去關了起來,朱青不捨:「師娘現在也被關著,只是關在空軍村裡」。
小邵告知偉成,國慶閱兵取消,軍隊小道消息,政府忙著與『八路』談判。偉成問郭軫,要真再打,跟以前一樣飛自己僚機?郭軫說不跟,『教官要升上校坐辦公桌去了,要什麼僚機?』。三個男人,談起家、與難以左右的未來。偉成說起打仗時,一次失事,曾在空軍墜機前最後『那一秒』裡,見到師娘身影,「對著那個看著你的女人,只有愧疚」…
村裡,三個女人喝著桂花釀。小周忽落寞,說怎就愛上了飛行員,出不了村?要再青春一次,就在東北老家蓋連排宅子,沒飛行員的份,就自己與師娘兩人,旁邊蓋間小廂房,安置小保姆朱青,當婢女供使喚。朱青說教墨婷可以,端茶水不行。師娘小周都笑了…
隔天,朱青在閣樓醒來,竟記不得自己怎麼回來的。教室裡,女學生們楞著,原來,郭軫正幫朱青發著講義,說朱青與師娘喝醉,為防汪影為難,特來替朱青請假。
郭軫到師娘家探問朱青來歷,遇偉成返家,拿了公文給郭軫,氣氛霎時凝結,原來,郭軫被勒令退伍…

第7集
半夜,郭軫翻進金陵女大閣樓找朱青,說學期末初雪時節,修理好513後,會飛來最後一次,也算有始有終。
師娘叔叔來到南京,告知其父已世,撒手前,特別交待不准被掃地出門的師娘回家奔喪。師娘傷心,小周驅了偉成回基地讓師娘靜一靜,朱青伴著淚睡去的師娘一夜。『師娘,你也是一個人了…』。
偉成向司令部告假,陪師娘回老家,代理隊長小邵卻經常不見人影,回來混身酒味。小周奇怪,去機場探看,未見小邵,見著一封女子字跡來信,然並未拆封。小周想拆,忽得心裡掙扎,停了手…。
朱青得知邵副隊過往女友之事,嘆「飛行員,怎總折磨女人,現下,負了一人,又傷了另一個…」。
朱青接獲姨丈來信,要她速離南京,朱青決定學期末就走,探問郭軫心意,郭軫不敢承諾,朱青失望而歸。
郭軫為救逾時未歸的王剛,飛了九大隊新飛機升空搜索,歸途因救山裡被大火圍困百姓,油量用盡,把新飛機掠撞在跑道上成了半架廢鐡,
小邵未看天候報告便簽王剛起飛許可,恐得受降級處分,九大隊長要小邵找偉成回來處理,小邵覺無所謂,扛下就是,小周怒罵,如連累偉成、影響芊儀出國,罪過可大!並拿出那封小邵未拆的信質問。小邵氣急敗壞,甩了門出去…

第8集
小邵提起與女友相識過程,然生死懸命,大江南北見了面,逼不得已,又是大江南北,再也見不到面了…要郭軫能走趕快走,別替他頂罪。
為不影響偉成受訓,小邵自行把報告上交,願意接受處分,偉成、師娘開口追問,小邵爆發,當面拆信…原來,女友來信告知就要結婚,最後一刻,來信問小邵意思…
小周得知此事,反應沉靜,祇要師娘陪著找處長夫人求情。處長夫人盡折小周威風,甚至看上小周手上老靳送的玉鐲,小周心一橫,拆了下來…。處長夫人得了手鐲,授了機宜。『有人要退伍不是?這人,活棋一顆…』。
小周找郭軫商量頂罪的事,郭軫原本答應,卻又遲疑…。師娘知道郭軫遲未答應,是為了朱青,要朱青體諒小周,也算離開南京前,幫自己一個忙…。
幾天後,此事平息,然郭軫收到退伍命令,『飛行員郭軫,核定自謀生路。轉業、退伍金終止取消。』,小邵說把郭軫害慘了,不能犧牲弟兄,小周爆發,為了救丈夫,她什麼都做得到,墨婷向小邵說…『小學開學那天,你可以不用來…』。
小周想為郭軫朱青安排到東北老家,朱青感謝,但拒絕了。師娘說,沒有女孩會怕孑然一身,自己以前也沒怕過,祇有男人會怕…

第9集
這天,師娘想看偉成辦公室,卻見著偉成挨副參謀長罵。原來,偉成不懂規矩,沒向小兵拜碼頭…,處長指點,說百戰沙場,不如個拎包的,但一個拎包的,還搞不過一個開車的,偉成先得要挨磨,才能把自己給磨圓…。師娘不捨,要偉成留任十一大隊,美國別去了,免受人糟蹋,但偉成想陪師娘過平凡日子…
村子上空忽然成群戰機飛臨,美國記者跟著司令部高官來到機場,感謝救命之恩,郭軫摔壞新飛機,成了捨身英勇。美國記者查過郭軫檔案,說要把他抗戰時的故事,作成紀實報導,現場的高官們改了態度,說郭軫會續留空軍,接受照顧。郭軫,走不掉了。美國記者拉郭軫照了相,臨了,郭軫拉著朱青,兩人在新戰機前也照了一張…
偉成試飛新飛機,眾人一陣驚歎,原來,偉成破了低空記錄。但偉成知道,離開的時候到了…,偉成決定轉調洛陽分校,不飛了,一年之後退伍,離開空軍…
郭軫告知朱青,自己走不了了,但想把她也留在南京,拿出結婚申請表。朱青知道,如與重回空軍的郭軫真有結果,自己身家也會被查出,要他把結婚申請留給別人。郭軫不希望兩人像邵副隊那樣,千里相聚,就這樣就沒了,朱青說,她要的是初雪快點下,兩人快點離開這裡,怕以後又要節外生枝…
『得分開了…祇見一面不糾纏…』。朱青對著貓咪513說著。

第10集
師娘告訴朱青,『跟飛行員在一起,妳不適合…』,要朱青跟她一起到洛陽。朱青決定一個人走,師娘要她如決定要走,趕快走,越遠越好…。
航醫為偉成做體格檢查,查核記憶力,偉成憶及抗戰時炸沉日本船艦,是役,記了大功,升中校當大隊長。一旁家教的朱青,聽著,臉色變了變…
朱青忽來基地問老鞏,如有誤炸,空軍如何處份。老鞏莫名其妙,說之前有一個飛行員誤炸上海戲院,傷了百姓,坐了三年牢,如炸了銀行貨輪,國家財產,肯定坐牢,怕是三十年都出不來…
郭軫希望朱青不要走,朱青告訴郭軫,父親從香港回來,要他隔晚去提親,這是郭軫最後機會。然戰備期間不得請假,如不假外出視同逃兵,郭軫為難,『怕了?大隊長都不怕,落了地,就要跟師娘走了。你怕?』
旅館裡,郭軫一身行李,等到天亮,沒見朱青影子。小邵、偉成領著警衛把郭軫押回基地。郭軫覺得讓人耍了,沒臉說出真相,沒人知道怎麼回事。
朱青決定放飛行員一馬,臨別前到機場看郭軫,『初雪,我等不到了…』
郭軫出了禁閉室,仍繼續接受處份,被罰拖報廢的513。朱青想告訴大隊長是她騙郭軫的,郭軫要朱青趕快走,513他不修了…『學期結束,妳自己走!不送!』
朱青戴上了師娘送的耳環,抹了胭脂,但郭軫不理,恨得咬牙切齒,像兇神惡煞似,拖著壞著的笨重513就要上前,『我殺了妳…』。朱青看著郭軫,眼裡有了淚光『對不起…』。

第11集
機場,被下令不准任何人進出。飛行員全聚在任務室。忽然來到機場的特務要飛行員把胸前銅牌拆下來抽任務。而一旁王剛正告訴郭軫,朱青被緝拿的消息,郭軫腦袋空白,拒絕眼前被抽中的萬鈞演習任務,郭軫被押走,此時小周趕來機場告訴郭軫字條真相,要他趕緊到火車站追回朱青,郭軫不顧危險衝上老513飛去找朱青郭軫成功找回朱青,郭軫憂慮兩人未來,朱青眼神堅定要郭軫不要怕,『不會沒路走,我們結婚』...
朱青和郭軫兩人當晚在旅館訴情衷、定終身,卻被抓逃兵的憲兵發現被帶走,正準備去洛陽的師娘和偉成被通知此事,兩人趕到憲兵隊,師娘心疼朱青,責備了郭軫與朱青。 師娘帶朱青回村子保護,躲避浙警緝拿,而郭軫為找回朱青之時不小心衝撞長官座機,現要坐牢一年半,回到村子的朱青厭倦逃跑想離開,師娘動之以情勸朱青留下讓她照顧,歷經波折的朱青,心情難忍激動說出父親死亡真相,偉成和師娘震驚萬分,偉成的作戰日誌為朱青證明了真相,為保丈夫,師娘燒了證據,兩人一夜無眠。
一早,浙警再度來到村子,小周、小邵緊張要帶朱青走,浙警說出要逼著朱青逃跑的日子都心裡不安,偉成聽了愧疚要自首,師娘不願讓偉成坐牢,狠著心,竟拖著朱青交給浙警...
師娘來到警局見朱青求原諒,拜託朱青別讓偉成坐牢,朱青含淚答應,師娘趕緊帶偉成離開村子。

第12集
師娘、偉成到了火車站,兩人對朱青愧疚,師娘覺得一切似乎不真實,恍惚著,她和偉成看見一位貌似朱青的女孩,他們決定要還朱青清白,偉成坐牢回來,他們可以什麼都有了,家裡也不會再有機油味,小太太們也不會來家裡砸東西。
偉成進了軍牢和郭軫關在一起,師娘終於又帶回了朱青,朱青不願留在村子,指責師娘帶偉成投案也是自私,師娘滿心愧疚告訴朱青,『以為用我丈夫坐牢,就可以換回那個小女孩的原諒,而且我還欠那個女孩一張親手剪的喜字,我也想很自私的一起都還了』,眾人無言...
師娘帶著朱青來看偉成,偉成滿是愧疚,朱青要偉成敢做敢當,偉成告訴朱青,『其實我不願意為你父親的事情坐牢,要不是我結婚了,殺人償命,要殺要剮,槍斃都可以』,朱青動容原諒偉成,要郭軫好好照顧大隊長。
戒嚴的日子,似乎透露出日子將不太平,眾人擔心著局勢,朱青、師娘解開心結,和小周三人晚上談心享受難得的平靜時光,偉成和郭軫也在牢裡勾勒著對未來美好規畫。
實戰演習比賽,十一大隊全隊新飛機輸給了九大隊,全隊士氣受挫,小周為小邵請大隊吃飯,新師娘小周打氣不成也感到沮喪,而失意小邵來見偉成尋求意見。

第13集
演習敗陣,小邵拿作戰計劃去找獄裡偉成,偉成告之:『天上瞬息萬變,全大隊跟著你,你得隨機應變…』。小邵自嘲應該來坐牢,認清自己。
小飛行員們懷疑小邵能力,想要調隊,小周聽見…『你們大隊長是我丈夫…你們這是叛變!跟我去見處長…』,幾個分隊長,嚇得頭發麻…。
小周找分隊長聯署簽名,請求十一大隊換新隊長,小邵怒吼,『我當不當大隊長,由不到你來決定…你們憑什麼瞧不起我!』
牢裡,偉成、郭軫莫名其妙寫自白書,交待身家。處長突來領兩人出去。偉成、郭軫兩人楞了,不想出牢。處長告知戰事又起,軍人全恢復原職補充兵員,如抗命,就地格殺…。
偉成、郭軫回到村裡,女人們都楞了。偉成不敢面對芊儀,逃回大隊。
郭軫告知自己走不了了,問朱青是否願意留下來。這一次,真的要有始有終了…。
偉成終於回家,他安慰芊儀,祇剩一年,即可遠走。夜裡,芊儀給老家寫了封信…
朱青結婚申請被退回,需三個非軍方人士聯保,汪影嫌大喜將近,劃押不吉利,拒絕。小周此時才知道一家三姓的好處…,墨婷也成了具保人。
姨丈仍未回信,朱青決定如期成婚,小周、師娘,也算親人了…
偉成自司令部領回最新的航圖,竟是東北地境。
夜裡,小邵看著那封女友寄來,始終未回的信。提筆,回了…

第14集
村裡,朱青打扮妥當。等不到姨丈,師娘與小周,領朱青出了村。 
婚禮開始,示威人群也湧上了街,在樓外,與軍警對峙著。飛行員與新人,急抓住當下,像有今天沒明天…婚禮未完成,忽得槍聲大作,往裡掃射。郭軫護著朱青離去… 
金陵教堂,朱青說就是在這兒,曾為郭軫祈禱過。郭軫請求葛牧師證婚,牧師為兩人祈福,簡單聖禮,儀式完成了。 
『不論在哪裡,我一定會找到回來的方向,你是我的導航塔,我一定會朝著你,飛回來…』郭軫告訴朱青。 
師娘依著經驗,要太太們寫好給老家的信,以安長輩心,並備好金錢物什,並要老鞏每日探詢火車車班動態、檢查電話線。老日子,大概又要回來了… 
小周提議三個人拍照,指揮飛機東滑來西擺去…閃光一炫,小周、朱青、師娘留下一張用青春顯影,這輩子抹都抹不去的相片… 
郭軫領朱青至機場,原來,老513要拆了。老鞏跑來,說有機會不用拆了。原來,來了個新的見習官,小顧。小顧己待過幾個大隊,全被評了不適飛行,偉成要小顧考慮調六大隊飛偵察機。郭軫說正好,老513交接給小顧,免拆…反正只是見習准尉,東北開打,沒他的份,513,讓他保管。

第15集
小周往司令部交小太太自傳,卻見小邵與舊情人碰面。小周警告小護士十年內不准再出現後,向處長檢舉小護士為地下黨,要求處長追查身家…
南京抽調一個大隊要往東北──九大隊中籤。偉成寛心,可此時師娘叔姨已來南京要帶師娘出村…
郭軫開車等在村口,要載師娘眾人往車站。偉成怒火中燒,痛揍郭軫,抜槍對著要出村的師娘…
此時偉成又得九大隊長告知,說十一大隊不是不去東北,祇是晚點去。何時啟程卻又時間未定。燥怒的偉成決定了結一切…
小邵領出所存軍餉給小周。小周把墨婷制服上綉上邵姓,一家人無言以對。機場這頭,郭軫領朱青看著自己新戰機。朱青撫著新513,希望它能保護郭軫…
機場,十一大隊發動了引擎,卻不起飛,因大隊長偉成未出現。郭軫向老鞏打了信號──老鞏紅旗一揮,全大隊熄引擎。處長抜槍向小邵命令帶隊起飛,小邵拒絕。十一大隊集體抗命,司令部長官率憲兵隊正兼程趕來…



第16集
師娘覺著十一大隊留守菜鳥的小顧,沒飛行員英氣,像沒人要的小孩,要他日後如遇學長為難,往老鞏那去找照應。但小顧卻在老鞏處知朱青、郭軫竟因一張字條結婚,他驚訝在那,覺著字條乃是自己所寫,可此時朱青、汪影已有孕在身了。小顧堅持字條為自己所留,被師娘請出村,並要小顧別再入村糾纏舊事…
東北,王剛興奮報告著汪影懷孕了,爭取護航運輸機回南京的機會,可郭軫也急著想回南京一探。偉成、小邵為著讓誰回南京傷透腦筋…
這頭南京,東北運輸機要降落了,並由一架十一大隊護航機伴著。師娘往機場等運輸機降落,小顧又問字條之事,朱青無奈…『我已經結婚了,那是誰寫的不重要…』。 遠方忽傳爆炸,震天價響,火光沖天。機場緊急關閉了…




第17集
學長妻不可戲。小顧被九大隊資深飛行員狠狠教訓了。一臉傷的小顧哭得小孩似,開吉普衝出基地大門…
師娘得知大驚…『我沒這個意思!怎把人打傷了…』,三個女人急要去尋小顧。發瘋小顧卻駕吉普往村裡馳來,朱青被撞昏在地…
醫生說朱青失血過多,要師娘把朱青帶回等死…『村子裡,沒有死小太太的!』。師娘棉被一捲,昏迷朱青讓小周扛回村,用東北土方,青蔥一潵,三女人躺一起,過生氣…
歉愧小顧請調偵察隊。他離去前想見朱青一面。朱青把郭軫留給自己的字條給小顧…『這字條,就當你寫的。…不用對不起,…我連讓你在心裡,想起我的名字,都不願意…』。小顧無言離去。
不久,朱青接郭軫來信,『保重身體,其他無妨。就我們兩人…一輩子…』。師娘說,男人,不懂事。出了事,不知如何處理,以為回家,就是所有問題答案。記得他們信裡最後一句就行了…
東北,偉成不理轉移目標電令,竟率十一大隊把村子炸成人間煉獄。軍法組長官要將偉成逮送軍法組,以給哭跪在警備司令部前的村長交待。偉成見戰場上小女孩屍體,對小邵、郭軫說…『我們會有報應…』…

第18集
閻羅王開始一床床點名了。郭軫棄床睡地上,他憶起往昔軍牢裡的冰冷地板,平靜,踏實。昔日軍牢夥伴偉成,也睡地上。他踡縮著,像小孩似…『芊儀,我退伍了…』,怕報應的偉成安慰著自己…
這頭南京,處長黑頭車像鈎魂使似,幽然停在朱青宅前。小太太們群聚,師娘進來,坐朱青旁,心疼的…
晨裡,村巷貼滿傳單…『國民黨多行不義 分隊長自斃自家人』…一名小太太恨看傳單…『跟大隊長去東北的下場是這樣?』
這日,鬼祟男子又進村貼傳單,朱青搶過,自己貼了起來,『反正撕光了還會再來,貼滿了,就沒位置貼了…』,小太太們楞看,師娘安靜拾起傳單,也往牆上貼著…
郭軫領菜鳥們唱軍歌,卻見一熟人,興奮著,小顧也到東北來了,郭軫正要迎上,小顧卻慌急躲閃…
郭軫尋至小顧宿舍,忽得小顧拿出字條,問郭軫怎回事,郭軫楞了楞…
十一大隊甫結束另一炸射任務,郭軫問偉成往哪降落?『往南。回南京,回家…』郭軫看著儀表上朱青照片…『往南,回家好遠…』

第19集
東北醫院,偉成、小邵伴著郭軫。郭軫掉淚看著朱青照片…『看見朱青的樣子了,好清楚…』 三個男人看著窗子射進暖光,仰頭閉眼,與死亡、平靜共在當下…。
南京仁愛東村,擔心丈夫的新來小太太小鄧,接到大學同學告知,可助其往東北見丈夫一面。軍方抓住機會,要清理空軍及眷屬內部可疑人員。朱青,也成了棋子。最後,小太太小鄧在朱青及小周協助下脫離詭譎南京,放聲大哭在城門口檢查哨…
不久,村裡莫名被送了堆來自紙錢店的紙糊飛機,女人們接著來路不明的地下黨恐嚇電話。驚懼的師娘往紙錢店學紮紙飛機…『這裡安靜,一般人不會來,他們也不會打電話來鬧…』。師娘已失去鎮住村子的威儀,被朱青鎖在家裡…『不關她,她又會跑去紙錢店…要是他們再不回來,我們都會跟師娘一樣…』
東北,高射炮花齊綻空中,萬紫千紅的。偉成眼見大隊險象環生,下了正確、卻也無可挽回的錯誤決定.......

第20集
南京機場,九大隊回來了,準備轉場撤退。同往東北的十一大隊,一架都沒見著。小周、朱青被擋大門外,『你們不用進來了…機場是我們的了…』,九大隊長這麼說著… 
不久,悲痛女人們發現被師娘藏在宅裡,獨自苟活的偉成。師娘滿手血,橫在門口,手握花瓶碎片與悲急質問的小周對峙。師娘不讓憤怒太太們靠近偉成半步。小周痛哭失聲,求師娘帶著墨婷逃難。師娘抱住小周,也哭…『偉成現在怕孩子…』 
小邵逃回南京,見到已不正常的偉成…『也好,不想記得的,全都留給我…』。小邵急往處長處索得船票,給了朱青,並告知郭軫不會回來了。朱青痛淡的問郭軫最後有無交待…三個女人都哭了。 
不久,百姓們像獸群似,要逃離南京。小周、師娘不捨看著朱青沒入人流。士官長老鞏把手槍給了偉成。偉成留了兩顆子彈…『日子如果真到頭了,我們一起走…』,偉成對著師娘說著… 
小周、小邵正登上撤退運輸機,忽的傳來喊聲『小邵!…』,護士女友在人群裡呼喊。小邵忍痛牽小周、抱墨婷,頭不敢回,野獸狂奔──『我過去就上不來了!…』。運輸機裡的小邵,痛得自語呢喃,…『快起飛吧…快起飛…』 
逃難的師娘與偉成走散了。師娘急找偉成…『一下船就被部隊抓走了,要找去他們部隊找!』,難民對師娘說著。不久,難民們聽見火車訊息,全往車站去。師娘孤身一人留守廢棄工廠,等偉成…

第21集
1954年,市二女教室,地理課,男老師在黑板畫著漂亮的秋海棠地圖,說到東北,突然彈琴唱起『我的家在東北松花江上』,最後泣不成聲,被教官帶走… 
下課,女學生們相約去看電影,墨婷才剛興奮答應,門口來了個甫搬進村的空軍幼校男學生焦飛,說衛兵不讓進村要墨婷帶才能回村,可此時三個陸軍幼校學生凶狠走來,『空軍很屌啊?』… 
卡車載眷糧進村,太太們談著空軍下發的禁婚令,小周替汪影擔心,想起年輕未婚的小顧。機場這頭,小邵小顧卻緊急戰鬥巡邏緊急起飛了。小周擔心,要墨婷往機場,見飛行員落地趕緊打電話通知。焦飛牽單車說,『我載你』。墨婷沒理,跳上吉普,油門一踩便開走…. 
機場,小邵、小顧安然落地。墨婷探問禁婚令一事,小顧苦笑,落寞離去。留下的墨婷熟練幫著老鞏修飛機,焦飛目瞪口呆… 
小周宅,小顧給小邵帶了禮物,是張黑白影像的大陸空照圖,『山坡那邊,我家…』,小邵激動看著。為不連累小顧,小周把圖燒了,並與小邵商量小顧交接汪影一事。汪影要小顧快往美國受訓….

第22集
小周強逼汪影小顧趕在禁婚令前結婚,汪影不想害小顧,執意出村。可此時墨婷不敢,也不捨汪影出村… 
棲隱陸軍的偉成,為多點薪餉還債,自願調往金門蓋機場。此時小邵尋來,久違重逢,兩人激動…. 
小周急疼打聽到師娘住所,可師娘並沒回村意思,與小周聯絡,是想借錢。小周才知師娘偉成生活窘境。小周好說歹說,偉成、師娘才同意回空軍村。 
小周帶師娘、偉成回到台灣的仁愛東村,才知汪影跑了,氣急敗壞大罵小顧,小顧爆發,『我也想交接啊!每次交接都太晚!沒人要我啊!…』 
夜裡,師娘看著小周代為保管,屬於自己與偉成的軍綠木箱。裡面,好料子的旗袍,偉成的飛行夾克,及老十一大隊合照。偉成說沒臉見人,不留了。便燒了…
小周向各戶收了斗米送往師娘家,小邵認為大庭廣眾,得顧師娘偉成尊嚴。小周不理…『連說話都要想半天!以前我跟芊儀,有什麼說什麼!』,拎米就往師娘家。結果米灑了一地。昔日大隊長夫人秦芊儀,安靜彎身,一粒粒的把米扒進袋裡…

第23集
處長見到報廢零件似的偉成,震驚失望。機密任務,祇得另作打算。小邵為了偉成,也為了十一大隊尊嚴,堅持接下任務,並求處長幫偉成安排工作。處長有情有義,讓偉成以虛假背景身份,回到十一大隊… 
夜裡,偉成落寞回到仁愛東村。師娘替他脫下飛行夾克,收進箱裡…『以後,用不到了…』。偉成這麼說著… 
十一大隊基地,處長宣佈機密任務,第二分隊長執意要飛小邵僚機同出任務。小周不放心,要偉成傳話,請經驗老練的小顧換下二分隊長,伴小邵同去。第二分隊長堅不退讓…
任務演練,二分隊長座機故障。重要任務前出差錯,小邵把地勤人員轟炸了一遍。立正聽訓的地勤人員們,前大隊長偉成也在列裡… 
小顧趁機向小邵爭取當僚機。時間緊迫,小邵只得答應。 
起飛前,小邵把自己所有身份文件交小周…『如果出了什麼事,要用的…』。小邵這麼說著,並感謝小周讓自己有家,有女兒。『爸…一路平安…』,墨婷喊著,小邵笑笑點頭,斂了臉色,往機場去了…

第24集
夜裡,處長座車在村裡繞著,村子像被死神凌遲…不久,傳來小周怒吼,『狗肉進不了大上海!你派他們去上海!你滾出去!…』,黑頭車逃了,小周哭罵追出後,轉往第二分隊長家。二分隊長未婚妻楞了,嚎著…『為什麼不是大隊長!!!』 
數日後,小周趕往空軍醫院,小邵激動抱著小周說自己沒事,但得回隊裡善後…『村裡要辦婚事,你要幫我…』。小周楞了… 
原來,共產黨在香港登報,說米格初試啼聲,擊落國府空軍。上級為挽回面子,穩住台灣及僑胞信心,要小顧與二分隊長未婚妻假結婚,粉碎匪偽宣傳… 
新生社,滿廳飛行員,中外記者到齊,小顧一身英挺與未婚妻出席。處長宣佈兩人成婚,墨婷焦飛無奈獻花…『祝英雄眷屬百年好合…』 
數日後,新生社又辦 party,『歡迎美國顧問團到訪交流』,小周拉了師娘來當翻譯。一位妖嬈女子上台唱歌,師娘、小周看楞了…

第25集
老鞏忙得分不開身往紅十字會領救濟品。沒工作的偉成向村長小周爭取,拿點微薄薪資。墨婷不捨看著…『沒有了天空的飛行員,地上的日子,對他們來說是一種折磨…』。 
本大張旗鼓要轉省女的墨婷,遭同學白眼,孤立。偉成拿著拾荒而得的考古題來校門,教官趕著流浪漢似的偉成。墨婷趕緊上前…『妳一定讀到大學,別跟我、秦阿姨一樣,大學沒畢業,寄人籬下…』。 
偉成用三輪車載墨婷回村,騎著,竟忘了要往哪去。墨婷指點偉成…『看見妳唸的新制小學,直走左轉,就是仁愛東村…』,偉成記憶全亂,車後墨婷哭了… 
醫生告知偉成可能是撞擊引發的顛癎惡化失憶,美國、香港可以開刀。台灣,無藥可醫,祇能吃維他命緩衝惡化… 
師娘想透過朱青老美男友關係,往香港連絡叔叔,期能領偉成往香港醫治。得回信,朱青送信來,冷問偉成,『我第一次見到你,一眼就認出來了…』,並問郭軫最後有無交待… 
難得等到好消息,師娘招小周、朱青打牌。三女人打著,南京舊時光。小周得知朱青把郭軫箱子燒了,怒罵…『現在他孤魂野鬼,不知道到哪裡降落!』。

第26集
小顧交代完郭軫所託之事,告知朱青要調回偵察隊,放假再來看她…『我會一直跟著妳,不管妳到哪裡,跟誰在一起,一直到看到妳,笑得比客廳那張照片還開心為止…』。『然後呢?』,朱青問著。『然後我就可以走了…』,小顧這麼說著… 
墨婷回家,師娘與小周對坐無語。桌上──小邵女友香港轉來的信。小周氣,又不知該如何處理… 
小周把信給小邵,小邵說寄錢去,接她來台,不方便。小周難受…『當初我叫她十年後再來,現在時間差不多了。她又生病,我沒那麼絕…』。小邵無語,小周掉淚…『才覺得你是個好丈夫,你就要走…』。 
市二女學生看見小邵帶個女人,搬進家附近宅子。墨婷不辯解,就這樣讓同學私下議論著… 
小顧遭匿名檢舉吸大麻,小顧大驚,說在美軍宿舍隨便拿了抽,以為是香煙。處長眼睛亮,要他繼續往美軍顧問套取情報。小顧拒絕。『不幹?我就說你身陷女色,洩露機密!我電話一打,章一蓋,字一簽,你明天就消失在軍人看守所裡!』,處長陰狠罵著…


第27集
朱青被迫到機場探聽消息,小顧察覺有異,質問朱青是否要出賣自己人。朱青左受老美威脅,右受小顧恐嚇,憤怒離去。其實小顧心裡只想跟朱青一輩子… 
朱青到酒吧向約翰回報消息。約翰要朱青再加把勁。離去前,約翰賞了鈔票給位酒吧女,說她英文很好。朱青一看,是汪影。兩人滄桑笑笑,知道了相互空白的過往。
國軍未通報美軍顧問團,便實施海陸聯合演習。十一大隊擔任威力偵巡,往大陸方向去。約翰要讓不聽話的國軍受教訓,朱青驚覺事態嚴重…『你敢搞砸我的計畫,我會讓你付出慘痛代價!』,約翰陰狠說著…。 
約翰升官,將返美述職,『這個新家很好。不知道他們為什麼一直想回舊家…』。並要朱青面對自己,別忘了自己是誰… 
機場警報響起,上級急命大隊長戰備升空,可小邵卻不在。小顧急忙發動引擎,並要墨婷快找小邵回來…

第28集
仁愛東村發生匪諜案。小周按處長建議,要找替死鬼,但不知要找誰。小周與芊儀商量,推給已去美國的朱青。這樣上面查不到,也沒害到誰… 
村裡,與香港通信的飛行員全被停飛轉地勤,斷送了飛行生涯。小周被太太、飛行員們圍住,質問是誰告密。小周、芊儀有苦說不出。小顧趕來,見大家沒了軍中、村中倫理,一腳往飛行員們身上踹去…. 
某陸軍部隊禮堂,藝工隊正表演,朱青在掌聲裡謝幕。台下,小周楞了。『是這個朱青?』,小周身旁的保防官問著… 
禮堂後台,保防官領小周來。朱青見到故人,開心。小周淚水忍眼裡…『妳要糟蹋自己,怎不滾遠一點!』…

第29集
為解墨婷心結,小邵到學校,在防空洞裡找到墨婷,她一人孤單吃午餐。墨婷氣小邵為出賣江叔,苟且偷生。小邵說為保護小周和墨婷,苟且偷生是他的責任… 
偉成找老隊友一同晚餐,『你們說的,是事實…沒有害我…沒有對不起我…』,並把十一大隊陣亡字條交給小邵保管。小邵忽擔心好意牽線的朱青,座上祇有師娘、小周知道朱青坐牢,聽得字字刺良心… 
處長來偉成家,給勲章,退伍金。說丟了大隊,不方便公開表揚,祇得在家裡簡單辦儀式… 
朱青要出獄牢友帶信給師娘小周。小周、師娘接信一看,頭皮發麻。知道朱青故意要折磨兩個姐姐。 
師娘、小周到看守所探望…『我一直沒辦法把兩個姐姐的長相,跟出賣我的女人連在一起。…』朱青咬牙切齒,『我沒親人了…我要挑一個仇人…』 
芊儀決定帶偉成搬出村子,『我怕又出事,妳會撐不住,為了保住小邵,害我。』小周覺著被師娘提防,氣得大罵,要師娘滾出村子。兩個手帕交,背道而去…

第30集
師娘送便當到學校給墨婷。對墨婷說,『妳小朱青阿姨沒去美國,在坐牢。秦阿姨出賣的。』墨婷愣了…。『秦阿姨要離開村子了,想把日子看到頭,如果我看不到,妳要幫我看,看到底最後怎樣了。』 
師娘聯絡保防官自首,換朱青出獄。小周躲窗後,望著師娘被憲兵帶走,墨婷想出去,小邵、小周拉住了… 
審訊室裡,師娘把有的事招了,沒的事也招了。說叔叔是接到指示來的。還扯到小鄧,說以前也是空軍眷屬,丈夫陣亡以後就投共。保防官見獵心喜,朱青聽得莫名其妙。師娘求保防官放朱青,否則剛說的事,她不認…『我們這裡沒有想不起來的事!連根本沒有的事都會想起來…』,保防官這麼說著。 
市二女,有關單位進校挾走墨婷,小邵求助憲兵隊。憲兵隊回覆無法受理。小周驚懼哭著,忽在墨婷考卷中看到張信紙…『總統先生,我的朋友,秦芊儀、朱青女士無辜入獄…』,小周腦裡轟聲炸白,她覺得女兒回不來了… 
朱青成了自新人員,要出獄了。師娘開心,卻掉了眼淚,『剩我一個人了…我一個人了…』。人,沒有想像中那麼堅強…

第31集
小周宅,小顧剛從美國受訓回來,眾人開心吃飯。小邵問小顧單位,小顧淡說是航測的。小邵心知是奇怪單位,便不多問。 
小顧探監師娘,師娘提醒幫大隊長燒紙錢,並一定要找到朱青,也叫小顧以後別來,免得影響升遷。因她的判決書下來了,十年… 
老機場,小顧墨婷躺在卡車上,『你去美國受訓是為了找小朱青阿姨?…』,小顧笑回,『妳不是講,她說如果我到美國可以去找她?』。墨婷忽得傷心,師娘坐牢,小朱青阿姨又不見了,祇剩小顧一個朋友,要小顧別亂飛。 
小顧回基地,老美顧問宣佈機密任務。飛行員們臉色凝重,各自放假回家。美軍顧問帶小顧到酒吧放鬆,竟見汪影、朱青。兩個與自己生命交會過的女人竟在此相見,小顧心痛難忍… 
小顧愛疼撫了撫朱青髪絲,『妳活得生不如死…』…,小顧想幫助朱青靠岸,但,他輸了…。『你沒出息…下不了手…』。朱青說著。小顧絕望哭了,朱青也是。


原文(一把青-白先勇):

抗日勝利,還都南京的那一年,我們住在大方巷的仁愛東村,一個中下級的空軍眷屬區裏。在四川那種蔽塞的地方,煎熬了那些年數,驟然回返那六朝金粉的京都,到處的古蹟,到處的繁華,一派帝王氣象,把我們的眼睛都看花了。
那時偉成正擔任十一大隊的大隊長。他手下有兩個小對剛從美國受訓回來,他那隊飛行員頗受重視,職務也就格外繁忙。遇到緊要差使,常由他親自率隊出馬。一個禮拜,倒有三四天,連他的背影兒我也見不著。每次出差,他總帶著郭軫一起去。郭軫是他的得意門生,郭軫在四川灌縣航校當學生的時候,偉成就常對我說:郭軫這個小夥子靈跳過人,將來必定大有出息。果然不出幾年,郭軫便竄了上去,爬成小對長留美去了。
郭軫是空軍的遺族。他父親是偉成的同學,老早摔了機,母親也跟著病歿了。在航校的時候,逢年過節,我總叫他到我們家來吃餐團圓飯。偉成和我膝下無子,看著郭軫孤單,也常照顧他些。那時他還剃著青亮的頭皮,穿了一身土黃布的學生裝,舉止雖然處處露著聰明,可是口角到底嫩稚,還是個未經世的後生娃仔。當他從美國回來,跑到我南京的家來,沖看我倏地敬個軍禮,叫我一聲師娘時,我著實吃他唬了一跳。郭畛全身都是美式凡立丁的空軍制服,上身罩了一件翻領鑲毛的皮夾克,腰身勒得緊峭,褲帶上卻繫著一個Ray-Ban太陽眼鏡盒兒。一頂嶄新高聳的軍帽帽沿正壓在眉毛上;頭髮也蓄長了,滲黑油亮的髮腳子緊貼在兩鬢旁。才是一兩年工夫,沒料到郭軫竟出挑得英氣勃勃了。
「怎麼了,小夥子?這次回來,該有些苗頭了吧?」我笑著向他說道。
「別的沒什麼,師娘,倒是在外國攢了幾百塊美金回來。」郭軫說道。
「夠討老婆了!」我笑了起來。
「是呀,師娘,正在找呢,」郭軫也朝著我滋了牙齒笑道。
戰後的南京,簡直成了我們那些小飛行員的天下。無論走到那裏,街頭巷尾,總碰到個把趾高氣揚的小空軍,手上挽了個衣著入時的小姐,瀟瀟灑灑,搖曳而過。談戀愛──個個單身的飛行員都在談戀愛。一個月我總收得到幾張偉成學生送來的結婚喜帖。可是郭軫從美國回來了年把,卻一直還沒有他的喜訊。他也帶過幾位摩登小姐到我家來吃我做的豆瓣鯉魚。事後我問起他,他總是搖搖頭笑著說:
「沒有的事,師娘,玩玩罷了。」
可是有一天,他卻跑來告訴我:這次他認了真了。他愛上了一個在金陵女中唸書叫朱青的女孩兒。
「師娘,」他一股勁的對我說道,「你一定會喜歡她,我要帶她來見你。師娘,我從來沒想到會對一個女孩子這樣認真過。」
郭軫那個人的性格,我倒摸得著一二。心性極為高強,年紀輕,發跡早,不免有點自負。平常談起來,他曾對我說,他必得要選中一個稱心如意的女孩兒,才肯結婚。他帶來見我的那些小姐,個個容貌不凡,他都沒有中意,我私度這個朱青大概是天仙一流的人物,才會使得郭軫如此動心。
當我見到朱青的時候,卻大大的出了意料之外。那天郭軫帶她來見我,在我家吃午飯。原來朱青瑯是一個十八、九歲頗為單瘦的黃花閨女,來做客還穿著一身半新舊直統子的藍布長衫,襟上掖了一塊白綢子手絹兒。頭髮也沒有燙,抿得整整齊齊的垂在耳後。腳上穿了一雙帶絆的黑皮鞋,一雙白色的短統襪子倒是乾乾淨淨的。我打量了她一下,發覺她的身段還未出挑得週全,略略扁平,面皮還泛著些青白。可是她的眉眼間卻蘊著一脈令人見之忘俗的水秀,見了我一逕半低著頭,靦靦腆腆,很有一股教人疼憐的怯態。一頓飯下來,我怎麼逗她,她都不大答得上腔來,一味含糊的應著。倒是郭軫在一旁卻著了忙,一忽兒替她拈菜,一忽兒替她斟茶,直慫著她跟我聊天。
「她這個人就是這麼蹩扭,」郭軫到了後來急躁的指著朱青說道,「她跟我還有話說,見了人卻成了啞吧。師娘這兒又不是外人,也這麼出不得眾。」
郭軫的話說得暴躁了些,朱青扭過頭去,羞得滿面通紅。
「算了,」我看著有點不過意,忙止住郭軫道,「朱小姐頭一次來,自然有點拘泥,你不要去戳她。吃完飯還是你們兩人去遊玄武湖去罷,那兒的荷花開得正盛呢。」
郭軫是騎了他那輛十分招搖的新摩托車來的。吃完飯,他們離開的時候,郭軫把朱青扶上了後車座,幫著她繫上她那塊黑絲頭巾,然後跳上車,輕快的發動了火,向我得意洋洋的揮了揮手,倏地一下,便把朱青帶走了。朱青偎在郭軫身後,頭上那塊絲巾吹得高高揚起。看著郭軫對朱青那付形容,我知道他這次果然認了真了。
有一次,偉成回來,臉色沉得很難看,一進門便對我說道:
「郭軫那小夥子越來越不像話!我倒不希望他是這樣一個人。」
「怎麼了?」我十分詫異,我從來沒有聽見偉成說過郭軫一句難聽的話。
「妳還問得出呢!你不是知道他在追一個金陵女中的學生嗎?我看他這個人談戀愛談昏了頭!經常闖進人家學校裏去,也不管人家在上課,就去引逗那個女學生出來。這還不算,他在練機的時候,竟然飛到金陵女中的上空,在那兒打轉子,惹得那些女學生都從課室裏伸頭出來看熱鬧。人家校長告到我們總都來了,成個什麼體統?一個飛行員這般輕狂,我要重重的處罰他!」
郭軫被記了過,革除了小隊長的職務。當我見到郭軫時,他卻對我解說道:
「師娘,不是我故意犯規,惹老師生氣。是朱青把我的心拿走了。真的,師娘,我在天上飛,我的心都在地上跟著她呢。朱青是個規規矩矩的好女孩,就是有點怕生,不大會交際罷了。現在學校把她開除了,她老子娘從重慶打電報來逼她回去。她死也不肯,和他們也鬧翻了。她說她這一輩子跟定了我,現在她一個人住在一間小客棧裏還沒有著落呢。」
「傻子,」我搖頭嘆道,沒想到聰明人談起戀愛來,也會變得這般糊塗,「既是這麼痴,兩人結婚算了。」
「師娘,我就是要來和你商量這件事,要請你和老師做我們的主婚人呢。」郭軫滿面光采對我說道。
郭軫和朱青結婚以後,也住在我們仁愛東村裏。郭軫有兩個禮拜的婚假,本來他和朱青打算
到杭州去渡蜜月的,可是還沒有去成,猛然間國內的戰事便爆發了。偉成他們那個大隊被調到東
北去。臨走的那天早上,才懵懵亮,郭軫便鑽進我的廚房來,我正在生火替偉成煮泡飯。郭軫披
看件軍外套,頭髮蓬亂,兩眼全是紅絲,鬍鬚也沒剃,一把攢住我手,嗓子嘎啞,對我說道:
「師娘,這次無論如何要拜託你老人家了──」
「曉得了,」我打斷他的話道,「你不在,自然是我來照顧你老婆啦。」
「師娘──」郭軫還在叨登,「朱青還不大懂事,我們空軍裏的許多規矩,她不甚明瞭,你要當她自己人,多多教導她才好。」
「是了,」我笑道,「你師娘跟著你老師在空軍裏混了這十來年,什麼還沒見過?不知多少人從我這裏學了乖去呢。朱青又不笨,你等我來慢慢開導她。」
偉成和郭軫他們離去後,我收拾了一下屋子便走到朱青家去探望她。公家配給郭軫他們的宿舍是一幢小巧的木板平房。他們搬進去以前,郭軫特別著人粉刷油漆過一輪,掛上些新的門簾窗幔,相當起眼。我進到他們的房子裏,看見客廳裏還是新房般的打扮。桌子椅子上堆滿了紅紅綠綠的賀禮,有些包裹尚未拆封。桌子跟下卻圍著一轉花籃,那些玫瑰劍蘭的花苞兒開得十分新鮮,連鳳尾草也是碧綠的。牆上那些喜幛也沒有收去,郭軫同學送給他的一塊烏木燙金的喜匾卻懸在廳的中央,寫著「白頭偕老」。
朱青在她房裏,我走進去她也沒有聽見。她歪倒在床上,臉埋在被窩裏,抽抽搭搭的哭泣著。她身上仍舊穿著新婚的艷色絲旗袍,新燙的頭髮揉亂了,髮尾子枝枒般生硬的張著。一床繡滿五彩鴛鴦的絲被面吃她搓待至是皺紋。在她臉旁被面上,卻浸著一塊碗大的濕印子。她聽見我的腳步驚坐了起來,只叫出一聲「師娘」,便只有哽咽的份兒了。朱青滿面青黃,眼睛腫得眯了起來,看著愈加瘦弱了。我走過去替她抿了一下頭髮,絞了一把熱手中遞給她。朱青接過手中,把臉摀住,重新又哭泣起來。房子外頭不斷地還有大卡車利吉普車在拖拉行李,鐵鏈鐵條撞擊的聲音,非常刺耳,村子裏的人正陸續啟程上任,時而女人尖叫,時而小孩啼哭,顯得十分惶亂。我等朱青哭過了,才拍拍她的肩膀說道:
「頭一次,乍然分離,總是這樣的──今晚不要開伙,到我那兒吃夜飯,給我作個伴兒。」
偉成和郭軫他們一去便了無蹤跡。忽而聽見他們調到華北,忽而又來信飛到華中去了,幾個月來一次也沒回過家。這個期間,朱青常常和我在一起。有時我教地做菜,有時我教她織毛衣,也有時我卻教她玩幾張麻將牌。
「這個玩意兒是萬靈藥,」我對她笑著說道,「有心事,坐上桌子,紅中白板一混,什麼都忘了。」
朱青結婚後,放得開多了,可是仍舊靦腆怯生,除掉我這兒,村子裏別家她一概沒有來往。村子裏那些人的身世我那知曉,漸漸兒的,我也揀了一些告訴她聽,讓她熟悉一下我們村裏那些人的生活。
「你別錯看了這些人,」我對她說:「她們背後都經過了一番歷練的呢。像你後頭那個周太太吧,她已經嫁了四次了。她現在這個丈夫和她前頭那三個原來都走一個小隊裏的人。一個死了託一個,這麼輪下來的。她那些丈夫原先又都是好朋友,對她也算週到了。還有你對過那個徐太太,她先生原是她小叔,徐家兩兄弟都是十三大隊裏的。哥哥歿了,弟弟頂替。原有的幾個孩子,又是叔叔又是爸爸,好久還叫不清楚呢。」
「可是她們看著還有說有笑的,」朱青望著我滿面疑惑。
「我的姑娘,」我笑道,「不笑難道叫她們哭不成?要哭,也不等到現在了。」
郭軫離開後,朱青一步遠門也不肯出,天天守在村子裏。有時我們大夥兒上夫子廟去聽那些姑娘們清唱,朱青也不肯跟我們去。她說她怕錯過總部打電話傳來郭軫的消息。一天日裏,總都帶信來說,偉成那一隊經過上海,有一天多好停留,可能趕到南京來。朱青一早便跳出跳進,忙著出去買了滿滿兩籃子菜回來。下午我經過她門口,看見她穿了一身藍布衣褲,頭上繫了一塊舊頭巾,站在凳子上洗窗戶。她人又矮小,墊起腳還夠不著,手裏卻揪住一塊大抹布揮來揮去,全身的勁都使出來了似的。
「朱青,那上頭的灰塵,郭軫看不見的,」我笑著叫道。
朱青回頭看見我,紅了臉,訕訕的說道:
「不知怎的,才幾個月,這間房子便舊了,洗也洗不乾淨。」
傍晚的時分,朱青過來邀了我一塊兒到村口擱軍用電話的那間門房裏去等候消息。總部那邊的人答應六七點鐘給我們打電話通消息。朱青梳洗過了,換上一件杏黃色的薄綢長衫,頭上還綰了一根蘋果綠的絲帶,嘴上也抹了一些口紅,看著十分清新可喜。起初朱青還非常開心,跟我有說有笑,到了六點多鐘的光景,她便漸漸緊張起來了,臉也繃了,聲也噤了,她一邊織著毛線卻不時的抬頭去看桌子上那架電話機。我們左等右等,直到九點多鐘,電話鈴才饗了起來。朱青倏地跳了起來,懷裏的絨線球滾得一地,急忙向電話奔去,可是到了桌子邊卻回過頭來向著我聲音顫抖的說道:
「師娘──電話來了。」
我去接過電話,總部裏的人說,偉成他們在上海只停留了兩小時,下午五點鐘已經起飛到蘇北去了。我把這個消息告訴朱青,朱背的臉色一下子變得非常難看,她呆站著,半晌沒有出聲,臉上的肌肉卻微微的抽搐著。
「我們回去吧,」我向她說道。
我們走回村子裏,朱青一直默默跟在我後面,走到我門口時,我對她說:
「莫難過了,他們的事情很沒準的。」
朱青扭過頭去,用袖子去擂眼睛,嗓子哽咽得很厲害。
「別的沒有什麼,只是今天又空等了一天──」
我把她的肩膀摟過來說道:
「朱青,師娘有幾句話想跟你講,不知你要不要聽。飛將軍的太太,不容易當。廿四小時,那顆心都掛在天上。那怕你眼睛朝天望出血來,那天上的人未必知曉。他們就像那些鐵馬兒,忽而飛到東,忽而飛到西,你抓也抓不住。你嫁進了我們這個村子裏,朱青,莫怪我講句老實話,你就得狠起心腸來,才耽得住日後的風險呢。」
朱青淚眼糢糊的瞅著我,似懂非懂的點著頭兒。我扳起她的下巴頦,笑著嘆道:
「回去吧,今夜早點上床。」
民國三十七年的冬天,我們這邊的戰事已經處處失利了,北邊一天天吃緊的當兒,我們東村裏好幾家人都遭了凶訊。有些眷屬天天到廟裏去求神拜菩薩,算命的算命,摸骨的摸骨。我向來不信這些神神鬼鬼.偉成久不來信,我便邀隔壁鄰舍來成桌牌局,熬個通宵,定定神兒。有一晚,我跟幾個鄰居正在鬥牌兒,住在朱青對過的那個徐太太跑來一把將我拖了出去,上氣不接下氣的告訴我說總部剛來通知,郭軫在徐州出了事,飛機和人都跌得粉碎。我趕到朱青那兒,裏面已經黑壓壓擠滿了一屋子的人。朱青歪倒在一張靠椅上,左右一邊一個女人揪住她的膀子,把她緊緊按住,她的頭上紮了一條白毛巾,毛巾上紅殷殷的沁著巴掌大一塊血跡。我一進去,裏面的人便七嘴八舌告訴我:朱青剛才一得到消息,便抱了郭軫一套制服,往村外跑去,一邊跑一邊嚎哭,口口聲聲要去找郭軫。有人攔她,她便亂踢亂打,剛跑出村口,便一頭撞在一根鐵電線桿上,額頭上碰了一個大洞,剛才抬回來,連聲音都沒有了。
我走到朱青跟前,從別人手裏接過一碗薑湯,用銅匙羹撬開朱青的牙關,紮實的灌了她幾口。她的一張臉像是劃破了的魚肚皮,一塊白,一塊紅,血汗斑斑。她的眼睛睜得老大,目光卻是散渙的。她沒有哭泣,可是兩片發青的嘴唇卻一直開合著,喉頭不斷發出一陣陣尖細的聲音,好像一隻瞎耗子被人踩得發出吱吱的慘叫來一般。我把那碗薑湯灌完了,她才漸漸地收住目光,有了幾分知覺。
朱青在床上病了許久。我把她挪到我屋子裏。日夜守住她,有時連我打牌的時候,也把她放在跟前。我怕走了眼,她又去尋短見。朱青整天睡在床上,也不說話,也不吃東西。每天都由我強灌她一點湯水。幾個禮拜,朱青便瘦得只剩下了一把骨頭,面皮死灰,眼睛凹成了兩個大窟窿。有一天我餵完她,便坐在她床沿上,對她說道:
「朱青,若說你是為了郭軫,你就不該這般作賤自己。就是郭軫在地下,知道了也不能心安哪。」
朱青聽了我的話,突然顫巍巍地掙扎著坐了起來,朝我點了兩下頭,冷笑道:
「他知道什麼?他跌得粉身碎骨那裏還有知覺?他倒好,轟地一下便沒了──我也死了,可是我卻還有知覺呢。」
朱青說著,面上似哭似笑的扭曲起來,非常難看。
守了朱青個把月,自己都差不多累倒了。幸而她老子娘卻從重慶趕了來。她老子看見她一句話都沒有說,她娘卻狠狠的碎了一口:
「該呀!該呀!我要她莫嫁空軍,不聽話,落得這種下場!」
說著便把朱青蓬頭垢面的從床上扛下來,用板車連舖蓋一齊拖走了。朱青才走幾天,我們也開始逃難,離開了南京。
* * *
【下】
來到臺北這些年,我一直都住在長春路,我們這個眷屬區碰巧又叫做仁愛東村,可是和我在南京住的那個卻毫不相干,裏面的人四面八方遷來的都有,以前我認識的那些都不知分散到那裏去了。幸好這些年來,日子太平,容易打發,而我們空軍裏的康樂活動,卻並不輸於在南京時那麼頻繁,今天平劇,明天舞蹈,逢著節目新鮮,我也常去那些晚會去湊個熱開。
有一年新年,空軍新生社舉行遊藝晚會。有人說歷年來就算這次最具規模。有人送來兩張門票,我便帶了隔壁李家唸中學那個女兒一同去參加。我們到了新生社的時候,晚會已經開始好一會兒了。有些人擠做一堆在搶著摸彩,可是新生廳裏卻是音樂悠揚跳舞開始了。整個新生社塞得寸步難移,男男女女,泰半是年輕人,大家嘻嘻哈哈的,熱鬧得了不得。廳裏飄滿了紅紅綠綠的汽球,有幾個穿了藍色制服的小空軍,拿了煙頭燒得那些汽球砰砰碰碰亂炸一頓,於是一些女人便趁勢尖叫起來。夾在那些混叫混鬧的小夥子中間,我的頭都發了暈,好不容易才和李家女兒擠進了新生廳裏,我們倚在一根廳柱旁邊,觀看那些人跳舞。那晚他們弄來空軍裏一個大樂隊,總有二十來人。樂隊的歌手也不少,一個個上來,衣履風流,唱了幾個流行歌,卻下到舞池和她們相識的跳舞去了。正當樂隊裏那些人敲打得十分賣勁的當兒,有一個衣著分外妖嬈的女人走了上來,她一站上去,底下便是一陣轟雷般的喝采,她的風頭好像又比眾人不同一些。那個女人站在臺上。笑吟吟地沒有半點兒羞態,不慌不忙把麥克風調了一下,回頭向樂隊一示意,便唱了起來。
「秦婆婆,這首歌是什麼名字?」李家女兒問道,她對流行歌還沒我在行。我的收音機,一向早上開了,睡覺才關的。
「東山一把青。」我答道。
這首歌,我熟得很,收音機裏常收得到白光灌的唱片。倒是難為那個女人卻也唱得出白光那股懶洋洋的浪蕩勁兒。她一隻手拈住麥克風,一隻手卻一逕滿不在乎的挑弄她那一頭蓬得像隻大鳥窩似的頭髮。她翹起下巴頦兒,一字一句,清清楚楚的唱著:
東山哪,一把青。
西山哪,一把青。
郎有心來姐有心,
郎呀,咱倆兒好成親哪──
她的身子微微傾向後面,晃過來,晃過去,然後突地一股勁兒,好像從心窩裏迸了出來似的唱道:
噯呀噯噯呀,
郎呀,咱兩兒好成親哪──
唱到過門的當兒,她使放下麥克風,走過去從一個樂師手裏拿過一雙鐵鎚般的敲打器,吱吱嚓嚓的敲打起來,一面卻在臺上踏著倫巴舞步,顛顛倒倒,扭得頗為孟浪。她穿了一身透明紫紗洒金片的旗袍,一雙高跟鞋足有三寸高,一扭,全身的金鎖片便閃閃發光起來。一曲唱完,下面喝采聲,足有半刻時辰,於是她又隨意唱了一個才走下臺來,即刻便有一群小空軍迎上去把她擁走了。我還想站著聽幾個歌,李家女兒卻吵著要到另外一個廳去摸彩去。正當我們擠出人堆離開舞池的當兒,突然有人在我身後抓住了我的膀子叫了一聲:
「師娘──」
我一回頭,看見叫我的人,赫然是剛才在臺上唱「東山一把青」的那個女人。來到臺北後,沒有人再叫我「師娘」了,個個都叫我秦老太,許久沒有聽到這個稱呼,驀然間,異常耳生。
「師娘,我是朱青,」那個女人笑吟吟的望著我說道。
我朝她上下打量了半天,還沒來得及回話,一群小空軍便跑來,吵嚷著要把她挾去跳舞。她把他們摔開,湊到我耳根下說道:
「你把地址給我,師娘,過兩天我接你到我家去打牌,現在我的牌張也練高了。」
她轉身時又笑吟吟的悄聲對我說道:
「師娘,剛才我也是老半天才把你老人家認出來呢。」
從前看京戳,伍子胥過昭關一夜便急白了頭髮,那時我只道戲裏那樣做罷了,人的模樣兒那裏就變得那麼厲害。那晚回家,洗臉的當兒,往鏡子裏一端詳,才猛然發覺原來自己也灑了一頭霜,難怪連朱青也認不出我來了。從前逃難的時候,只顧逃命,什麼事都懵懵懂懂的,也不知黑天白日。我們撤退到海南島的時侯,偉成便病歿了。可笑他在天上飛了一輩子,沒有出事,坐在船上,卻硬生生的病故了。他染了痢疾,船上害病的人多,不夠藥,我看著他痾痢痾得臉發了黑。他一斷氣,船上水手便把他用?包袋套起來,和其他幾個病死的人,一齊丟到了海裏去,我兒聽得「碰」一下,人便沒了。打我嫁給偉成那天起,我心裏已經盤算好以後怎樣去收他的屍骨的。我早知道像偉成他們那種人,是活不過我的。倒是沒料到未了連他屍骨也沒收著。來到臺灣,天天忙著過活,大陸上的事情,竟逐漸淡忘了。老實說,要不是在新生社又碰見朱青,我是不會想起她來了的。
過了兩三天,朱青果然差了一輛計程車帶張條子來接我去吃晚飯。原來朱青就住在信義路四段,另外一個空軍眷屬區裏。那晚她還有其他的客人,是三個空軍小夥子,大概週末從桃園基地來臺北渡假的。他們也順著朱青亂叫我師娘起來。朱青指著一個白白胖胖,像個麵包似的矮子向我說道:
「這是劉騷包,師娘,回頭你瞧他打牌時,那付狂骨頭的樣兒就知道了。」
那個姓劉的便揍到朱青跟前嘻皮笑臉的嚷道:
「大姐,難道今天我又撞著你什麼了?到現在還沒有半句好話呢。」
朱青只管吃吃的笑著,也不去理他,又指著另外一個瘦黑瘦黑的男人說道:
「他是開小兒科醫院的,師娘只管叫他王小兒科就對了。他和我們打了這麼久的麻將,就沒和出一付體面的牌來。他是我們這裏有名的雞和大王。」
那個姓王的笑歪了嘴,說道:
「大姐的話先別說絕了,回頭上了桌子,我和老劉上下手把大姐夾起來,看大姐再賭厲害。」
朱青把面一揚,冷笑道:
「別說你們這對寶器,再換兩個厲害的來,我一樣有本事教你們輸得當了褲子才准離開這兒呢。」
朱青穿了一身布袋裝,肩上披著件紅毛衣,袖管子甩蕩甩蕩的,兩筒膀子卻露在外面。她的腰身竟變得異常豐圓起來,皮色也細緻多了,臉上畫得十分入時,本來生就一雙水盈盈的眼睛,此刻盼顧問,露著許多風情似的。接著朱青又替我介紹了一個二十來歲叫小顧的年輕男人。小顧長得比先頭那兩個體面得多,茁壯的身材,濃眉高鼻,人也厚實,不像那兩個那麼嘴滑。朱青在招呼客人的時候,小顧一逕跟在她身後,替她搬挪桌椅,聽她指揮,做些重事。
不一會,我們入了席,朱青便端上了頭一道菜來,是一盆清蒸全雞,一個琥珀色的大瓷碗裏盛著熱氣騰騰的一隻大肥母雞,朱青一放下碗,那個姓劉的便跳起來走到小顧身後,直推著他嚷道:
「小顧,快點多吃些,你們大姐燉雞來補你了。」
說著他便跟那個姓王的笑得發出了怪聲來。小顧也跟著笑了起來,臉上卻十分尷尬。朱青抓起了茶几上一頂船形軍帽,迎著姓劉的兜頭便打,姓劉的便抱了頭繞著桌子竄逃起來。那個姓王的拿起匙羹舀了一瓢雞湯送到口裏,然後舐唇咂嘴的嘆道:
「小顧來了,到底不同,大姐的雞湯都燉得下了蜜糖似的。」
朱青丟了帽子,笑得彎了腰,向那姓劉的和姓王的指點了一頓,咬著牙齒恨道:
「兩個小挨刀的,誆了大姐的雞湯,居然還吃起大姐的豆腐來!」
「大姐的豆腐自然是留給我們吃的了,」姓劉的和姓王的齊聲笑道。
「今天要不是師娘在這裏,我就要說出好話來了,」朱青走到我身邊,一隻手扶在我肩上笑著說道,「師娘,你老人家莫見怪。我原是召了這群小弟弟來侍候你老人家八圈的,那曉得幾個小鬼頭平日被我慣壤了,嘴裏沒上沒下混說起來。」
朱青用手戳了一下那個姓劉的額頭,說道:
「就是你這個騷包最討人嫌!」
說著便走進廚房裏去了。小顧也跟了進去幫朱青端菜出來。那餐飯我們吃了多久,姓劉的和姓王的便和朱青說了多久的風話。
自那次以後,隔一兩個禮拜,朱青總要來接我到她家去一趟.可是見了她那些回數,過去的事情,她卻一句也沒有提過。我們見了面總是忙著搓麻將。朱青告訴我說,小顧什麼都不愛,唯獨喜愛這幾張。他一放了假,從桃園到臺北來,失青就四處去替他兜搭子,常常連她巷子口那家雜貨店一品香老板娘也拉了來湊腳。小顧和我們打牌的當兒,朱青便不入局,她總端張椅子,挨著小顧身後坐下,替小顧點張子。她蹺著腳,手肘子搭在小顧肩上,嘴裏卻不停的哼著歌兒,又是什麼「嘆十聲」,又是什麼「怕黃昏」,唱出各式各樣的名堂來。有時我們打多久的牌,朱青便在旁邊哼多久的歌兒。
「你幾時學得這麼會唱歌了,朱青?」有一次我忍不住問她道,我記起她以前講話時,聲音都怕抬高些的。
「還不是剛來臺灣找不到事,在空軍康樂隊裏混了這麼些年學會的,」朱青笑著答道。
「秦老太,你還不知道呀,」一品香老板娘笑道,「我們這裏都管朱小姐叫『賽白光』呢。」
「老板娘又拿我來開胃了,」朱青說道,「快點用心打牌吧,回頭輸脫了底,又該你來鬧著熬通宵了。」
遇見朱青才是三四個月的光景,有一天,我在信義路東門市場買滷味,碰見一品香的老板娘在那兒辦貨,她一見了我就一把抓住我的膀子叫道:
「秦老太,你聽見沒有?朱小姐那個小顧上禮拜六出了事啦!他們說就在桃園的飛機場上,才起飛幾分鐘,就掉了下來。」
「我並不知道呀,」我說。
一品香老板娘叫了一輛三輪車便和我一同往朱青家去看她去。一路上一品香老板娘自說自話叨登了半天:
「這是怎麼說呢?好好的一個人一下子就沒了。那個小顧呀,在朱小姐家裏出入怕總有兩年多了。初時朱小姐說小顧是她乾弟弟,可是兩個人那麼眉來眼去,看著又不像。我們巷子裏的人都說朱小姐愛吃『童子雞』,專喜歡空軍裏的小夥子。誰能怪她呀?像小顧那種性格的男人,對朱小姐真是百依百順,到那兒去找?我替朱小姐難過!」
我們到了朱青家,按了半天鈴,沒有人來開門,不一會兒,卻聽見朱青隔著窗子向我們叫道:
「師娘,老板娘,你們進來呀,門沒有閂上呢。」
我們推開門,走上她客廳裏,卻看見原來朱青正坐在窗臺上,穿了一身粉紅色的綢睡衣,撈起了褲管蹺起腳,在腳指甲上塗寇丹,一頭的髮捲子也沒有卸下來。她見了我們抬起頭笑道:
「我早就看見你們兩個了,指甲油沒乾,不好穿鞋子走出去開門,叫你們好等──你們來得正好,晌午我才燉了一大鍋糖醋蹄子,正慾沒人來吃。回頭對門余奶奶來還毛線針,我們四個人正好湊一桌麻將。」
正說著余奶奶便走了進來。朱青慌忙從窗臺上跳了下來,收了指甲油,對一品香老板娘說道:
「老板娘,煩你替我擺擺桌子,我進去廚房端菜來。今天都是太太們,手腳快,吃完飯起碼還有二十四圈好搓。」
朱青進去廚房,我也跟了進去幫個忙兒。朱青把鍋裏的糖醋蹄子倒了出來,又架上鍋頭炒了一味豆腐。我站在她身旁端著盤子等著替她盛菜。
「小顧出了事,師娘該聽到了?」朱青一邊炒菜,頭也沒有回,便對我說道。
「剛才一品香老板娘告訴我了,」我說。
「小顧這裏沒有親人,他的後事由我和他幾個同學料理清楚了。昨天下午,我才把他的骨灰運到碧潭公墓下了葬。」
我站在朱青身後,瞅著她,沒有說話,朱青臉上沒有施脂粉,可是看著還是異樣的年輕朗爽,全不像個三十來歲的婦人,大概她的雙頰豐腴了,肌膚也緊滑了,歲月在她的臉上好像刻不下痕跡來了似的。我覺得雖然我比朱青還大了一大把年紀,可是我已經找不出什麼話來可以開導她的了。朱青俐落的把豆腐兩翻便起了鍋,然後舀了一瓢,送到我嘴裏,笑著說道:
「師娘嚐嚐我的『麻婆豆腐』,可夠味了沒有?」
我們吃過飯,朱青便擺下麻將桌子,把她待客用的那付蘇州竹子牌拿了出來。我們一坐下去,頭一盤,朱青便撂下一付大三元來。
「朱小姐,」一品香老板娘嚷道,「你的運氣這麼好,該去買『愛國獎券』了!」
「你們且試著吧,」朱青笑道,「今天我的風頭又要來了。」
八圈上頭,便成了三歸一的局面,朱青面前的籌碼堆到鼻尖上去了。朱青不停的笑著,嘴裏翻來滾去哼著她常愛唱的那首「東山一把青」。隔不了一會兒,她便哼出兩句:
噯呀噯噯呀,
郎呀,採花兒要趁早哪──